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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炜民，海口经济学院雅和人居工程学院讲席教授，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北京市公园管理中心原总工程师风景园林技术，中国城市规划学会风景环境规划设计学术委员会顾问委员，全国风景园林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

张同升，深圳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研究员，深圳大学美丽中国研究院副院长，粤港澳自然保护地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城市规划学会风景环境规划设计学术委员会秘书长，本文通信作者。

* 本文为《中国风景园林学科发展演变相关问题探讨》一文的下篇，原文刊载于《城市规划》2022年第3期，第74页-80页。

【doi】10.11819/cpr20221606a

1、我国风景园林学科存在的主要问题

2012年笔者提出中国风景园林学科存在“对传统园林学科内容研究不够、对现代园林学科功能认识不足、对未来学科发展缺乏战略研究”三大问题[1]，今天来看这些问题依然存在。尽管从国家教育层面，形式上统一了学科专业名称，但现实中，风景园林学科理论体系尚未形成，学科教育存在对“风景园林”一级学科的狭义解读，多元化设置没有改变。

1.1 风景园林学科核心理论体系尚未形成

风景园林学科传统上重视设计实践能力，缺乏相对独立的、有别于其他学科的理论知识和方法体系。同时，风景园林学科边界越来越模糊，知识内容越来越繁杂。成为一级学科10年来，体现风景园林学科价值、学科特色的核心理论、学术范式和工程技术，仍然不够成熟、不成体系。中国古代园林史、近现代园林史等“传统园林学”方向的研究不断拓展深入，研究专著、教材翻陈出新，而“城市绿化、大地景物规划”方向虽然实践项目和研究课题很多，但基础理论研究严重滞后，尚未有一本清晰界定当代“风景园林学”核心理论的专著出现。很多科研成果和解决实践问题的技术方法，主要是一种“拿来主义”的使用，是其他学科理论方法在园林绿地或风景环境评价中的应用，或是向其他学科领域盲目拓展，并不是与风景园林核心专业理论融合后的再创新，导致风景园林学科专业知识理论体系和方法体系更像是各学科的“知识拼盘”。相对于建筑、规划、林学、生态等相关学科，理论层面的研究滞后是我们必须认识到的重大问题。

1.2 风景园林学科核心课程设置差异较大

课程体系建设是风景园林教育的核心。《专业规范》设置了8个专业知识体系，风景园林学科硕士学位授权点申请要求必须具备至少3个相对完整、稳定的主干学科方向，其中又必须包含“园林与景观设计”“风景园林历史与理论”。要有反映申请单位特色的学科方向。专业教师应不少于16人，每个主干学科方向的专任教师不少于4人，每个主干学科方向具有1名正高职称的学术骨干。但现实情况是，全国开设风景园林专业的院校中，很多不具备相应的师资力量。不同地区、不同院校的教学条件、支撑平台、研究方向、专业定位、生源质量、办学基础差异较大，一些院校专业领域缺乏成熟的和权威的教材，只能根据本校的专业特长和人才优势“因师设课”。建筑学工科背景院校开设的风景园林相关专业，注重设置建筑设计、景观设计类课程，植物类课程设置较少；农林院校开设的风景园林相关专业，侧重园林植物、树木与花卉等课程，园林建筑、工程等课程设置相对薄弱；美术类院校则注重美术基础和环境设计、视觉表达类课程，不同类别专业教学质量和教育成果差异较大。总体而言，在高校风景园林学课程设置中，规划类课程课时远远少于设计类，“风景学”类远少于“园林学”类，过于强调“表现技巧”、忽视风景园林“理学”修养和知识积累①。一些实力强大的综合类院校，尽管随着社会需求与行业发展，开设了生态修复、旅游规划、环境设计、植物康养甚至城市设计、美丽乡村等新的科目，但距离社会认知的一门独立成熟学科所应具备的专业教学体系还需要一个验证和积淀的过程。

1.3 风景园林学科核心研究对象尚待清晰

汪菊渊先生讲“园林学的研究范畴是随着社会生活和科学技术的发展而不断扩大的”。风景园林学科研究的对象一是城市，核心是维护城市宜居环境建设与可持续健康发展。从城市用地的角度看，绿色空间宜占市域土地面积50%以上，公园绿地宜占城市建成区用地的35%以上。二是自然与文化遗产资源，核心是保护与传承，在保护的前提下，合理利用，永续发展。面对日趋严重的生态环境恶化，吴良镛先生提出，今天的风景园林学不但要把“美”带给大家，还要担负起“重整山河”的重任。

中国的名山大川具有独特的自然景观和深厚的文化内涵，是华夏文明的精神载体，山水审美可“悦形”“逸情”“畅神”。风景不仅仅是作为一种美学对象的图像视觉构成，也是一种政治、社会、经济范畴的文化产品。陈植先生认为“造园学云何？乃关于土地之美的处置，而为系统的研究者也”[2]1。风景园林学科的核心理论和发展主脉就是围绕着城乡健康发展，其专业教育，一方面应能充分体现出自然美学和自然艺术的价值和份量，另一方面，必须注重城市文化与美的内涵，注重人工自然体系的塑造。孙筱祥先生提出风景园林创作进程的“生境”“画境”“意境”三境论，实现自然美、生活美、理想美的境界，倡导“五条腿走路”的园林教育模式，即作为一名园林大师，他必须是一名诗人、画家、园艺家、生态学家、建筑师[3]。从国土层面上，中国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无疑是风景园林学科研究的重要对象。早在1930年，陈植先生就对国家公园和风景名胜的关系作过精辟阐释：“国立公园，盖译之英语national park者也。……盖国立公园之本义，乃所以永久保存一定区域内之风景，以备公众之享用者也。国立公园事业有二：一为风景之保存，一为风景之启发，二者缺一，国立公园之本义遂失”[4]。他提出，在造园学课程中，专门设置“风景学”，并强调“实地与学理并进”[2]11。从城市层面上，健康的城市绿地系统不仅仅是为了居住在城市中的“人”的健康休憩，还要为自然界的生物多样性留足空间并满足其生存繁衍的需要。

2、我国风景园林学科的未来发展探讨

2.1 面向国家需求，加强宏观战略研究

中国园林的主题是和谐，灵魂是文化，本质是民生。党的十八大以来，“美丽中国”“健康中国”成为国家发展的战略目标。贯彻“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注重山水林田湖草整体保护、开展城市更新、生态系统修复、公园城市建设等一系列围绕高质量发展的城乡宜居环境建设行动，为风景园林学科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城市绿地系统、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是新时代风景园林学科研究的两大重点领域。保护自然与文化遗产资源，维护城乡生态环境健康可持续发展，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建设美丽中国的重要内容。“园林学是以工程技术为基础的美术学科”[5]，加强风景园林学诗意栖居和风景游憩的空间美学理论与教育研究，“把更多美术元素、艺术元素应用到城乡规划建设中，增强城乡审美韵味、文化品位，把美术成果更好服务于人民群众的高品质生活需求”[6]。

2.2 面向社会需求风景园林技术，推进学科全面发展

加强理论研究，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风景园林学科体系。按照国家教育体系对风景园林专业规范要求，改变现实中全国各院校风景园林专业设置、课程设置不统一的乱象。在坚守学科特色内核的基础上，系统梳理课程体系设置、专业人才培养与新时代“美丽中国”“健康中国”“公园城市”等社会发展需求之间的衔接点，将风景园林与城市规划、资源利用、经济发展、民生福祉紧密联系起来，增加自然保护地、生物多样性保护等课程教育，加强对学生宏观思维的培训。完善研究生教育、本科教育、职业教育三大体系，培养适应于当代社会发展的多元人才。社会层面应加强认知宣传，在国家课题申报、专家智库构建、执业资格认证等方面促进风景园林学一级学科独立平台构建。

2021年12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发布《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专业目录(征求意见稿)》，对新一轮学科专业目录征求意见，取消原工学门类下学术型一级学科“0834风景园林学”。笔者认为，尽管风景园林学科发展过程中存在一定的问题，但“风景园林学”符合国家未来发展战略需求，在美丽中国愿景实现过程中，在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城市环境、保护城市生物多样性、建设以人民为中心的宜居城市中，其作用是不可取代的。诚如钱学森先生1958年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介绍园林学“我国的园林学是祖国文化遗产里的一颗明珠。我们应该更广泛地和更深刻地来考虑发展我国园林学的问题”[5]。作为中国当代园林学科创始人与见证者吴良镛先生，2011年在他90岁寿辰到来之际指出，城市规划、风景园林与建筑学同列为一级学科意义重大，“将建筑、规划、园林3个学科均列为一级学科，作为国家决策，是有鉴于三者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地位”[7]。

注释

① 例如，作为风景园林学科评估A+的北京林业大学，风景园林专业本科课程设置中，规划类课程136课时(占总课时的8.48%)、园林设计类344课时，建筑设计类208课时(这两类设计课约占总课时的34.42%)、园林植物类284课时、风景园林工程136课时。以风景名胜区规划为代表的“风景学”类有24课时(仅占总课时的1.5%)。而中、外园林史分别也仅有24课时。

参考文献

[1] 李炜民. 中国风景园林学科发展相关问题的思考[J]. 中国园林，2012，28(10)：50-52.

LI Weimin. Thinking About Problems Related to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Landscape Architecture Discipline[J]. Chinese Landscape Architecture, 2012，28(10):50-52.

[2] 陈植. 造园学概论[M]. 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

CHEN Chih. Introduction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M]. Shanghai: The Commercial Press，1935.

[3] 孙筱祥. 第四谈:关于建立与国际接轨的“大地与风景园林规划设计学”学科，并从速发展而建立“地球表层规划”的新学科的教学新体制的建议[J]. 风景园林，2006(2)：10-13.

SUN Xiaoxiang. Fourth Topic: A Suggestion on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Earthscape Planning Discipline on Basis of the Improvement of the Landscape Architecture Discipline[J]. Landscape Architecture, 2006(2):10-13.

[4] 陈植. 国立太湖公园计画书[M]//农矿部林政司. 森林丛刊(第五号). 南京：大陆印书馆，1930.

CHEN Chih. Taihu National Park Plan[M]//Forestry Administration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 and Mining Ministry. Forest Series (No.5). Nanjing: The Continent Press，1930.

[5] 钱学森.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谈园林学[N]. 人民日报，1958-03-01(8).

QIAN Xuesen. You Can’t Know How Beautiful Spring Is Unless You Go into Gardens: A Discussion About Landscape Architecture[N]. People’s Daily，1958-03-01(8).

[6] 新华社.习近平在清华大学考察[EB/OL]. [2021-04-19].

Xinhua News Agency. XI Jinping Inspects in Tsinghua University[EB/OL]. [2021-04-19].

[7] 吴良镛. 关于建筑学、城市规划、风景园林同列为一级学科的思考[J]. 中国园林，2011，27(5)：11-12.

WU Liangyong. Thinking of Listing Architecture and Urban Planning as First Level Disciplines Same as Landscape Architecture[J]. Chinese Landscape Architecture, 2011, 27(5):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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